我的“共谍”老师

   
   晚上吃饭时,女儿问我一个问题."爸爸,为什么政府不把税收办企业,这样不是没有剥削了吗?"我内心一动,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她会有这种想法.我对她说,你这种想法叫"乌托邦",英文为"EREHWON",从右往左念为"NO WHERE"就是"没有的地方",近百年来人类已经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证明是一条死路。她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到"EREHWON"让我不由的想起我高中的英文老师——崔曙。因为这个词就是他教给我的。

   崔曙教我们高一班时已经接近60岁。这老头胖胖的、个子不高且喜欢大声说话,上课说到激动处会吐沫乱飞。据同桌讲,老头年轻时在青岛美军俱乐部做招待,是个地下党,专给共产党传递情报。按国军的眼光看就是“共谍”了,抓住要杀头的。因为经常和美国人交往,所以他发音很美国俚语话的。比如“camera”他教我们读“卡码拉”而不是“开么若”。他教我们时,女儿才上小学,每当下午他 挺着笔直的腰板骑车送女儿上学路过教室前面时总会引起我们的议论。

   老头应该很有文学修养。从他那里我第一次听说莎士比亚也叫“摇矛”。为什么呢?他说莎士比亚英文为shakespear,"shake"为摇晃,“spear”为矛,合起来就是“摇矛”。当网络出现后我在西祠上的第一个ID就是“shakespear”,因言辞激烈被封了。后来又注册了一个类似的ID“shakespear?”。有一同事看到我这个ID后狂笑不止,我问为什么,她说你没听过“老和尚”的笑话么?我才恍悟。

   从他那里我也第一次听说中国有个翻译家叫林琴南,不懂英语却能翻译外国小说。知道了英语翻译要做到“信 、达、雅”。他和我们说他的爱好就是拿两本不同翻译家翻译的名著对照着原著看,看谁翻译的更好。这老头还特别喜欢唐诗,有点想“学贯中西”的味道。他最喜欢的唐诗是崔颢的《黄鹤楼》,说李白来到黄鹤楼,想趁着酒意题诗一首,但是他读了崔颢的诗以后,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幸好没有写,否则可能会献丑,只好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我当时恶意的想,你喜欢崔颢的诗估计是因为他和你一个姓吧。后来,还是后来,十多年后这首《黄鹤楼》也成了我最喜爱朗诵的一首诗。“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这不是在诉说人类无处存放、无所寄托的灵魂么?

   从他那里我也第一次听说林肯“of the people(来自人民),by the people(依靠人民),for the people(服务人民)”的另一个版本。就是中国曾经挖苦美国的“off the people(脱离人民),buy the people(收买人民) ,force the people(压迫人民)”。其实从现在来看,我国比较象后一种,不过从来没有人试图收买过我。
   老头是很开朗的一个人,一生坎坷。临高考在最后一堂课结束前,他说他并不喜欢那些考取大学后踌躇满志回来看望他的同学,而更希望那些没考上的同学去看望他。我虽然考上了但却一直没去看他。就是在路上有时看见他挺着笔直的腰板骑车也装着看不见。二十年过去了,前些时候听说他患了老年痴呆,认不出人来了。
   今天可能是最后一个在九月十号的教师节了,谨以此文纪念我的中学英语老师也是曾经的“共谍”崔曙。

                                   2013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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